【元白】风雪故人
•剑客白x游侠元
元微之忽而想起了那把剑。
雪好像渐渐大了,俄而远望的苍山皆已白首。破庙的残檐下滴水声玎珰如玉石,斜里倚出一枝瘦梅,软红光里遍涌银霰。
他躺在雪地上,倚着佛像的莲花座,恍惚间没来由地想起了那把剑。
还是去年的这个时节。
那把剑随着金属的碰撞声被挑飞开来,正落在元微之跟前,自剑尖至剑身都翻着寒光。元微之将视线从剑上移开举目望去,只见到不远处正有二人缠斗。
风雪模糊了视线,元微之呵出一口热气,俯身捡起了剑。剑身薄而利,入手却有些沉重,剑柄上的雕纹甚而让元微之觉得面善。
好剑。
他就着衣袖,自剑尖起小心地拭去剑上的血迹,露出砭骨的冷意。擦至剑身,元微之才发现原来末处还有一方落款。
他拭着,落款处露出了第一个字。
"…白。"
忽然,一阵裂骨的响声如平地惊雷般炸开,元微之猛地抬头,只见左边的那人轰然倒下,连一丝挣扎都没有,便消了声息。
右边的那人戴着斗笠,是先前丢了剑的一方,峭拔地孑立在风雪中,只就着雪净了手。
元微之没有再拭下去,他看着那个身影,便已知道了"白"字下面的内容。
元微之抬起伞沿,恰逢那人抬起斗笠望向这边。元微之隔着如珠帘般的落雪,声调里带着笑。
"我有数年未见之故人,思之切切。是你吗…白乐天?"
白乐天在那场缠斗中虽说未落下风,却也负了些伤。元微之正巧在附近有居处,便将白乐天暂且安置在那里,连带着为他处理了伤处,顺便将剑也擦干净了。
一回暖,白乐天便执意起了身,看着坐在床沿的元微之。
元微之眨了眨眼:"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?"
白乐天怔了怔,望着他:"…微之,许久不见。"
元微之忍俊不禁,道:"免了罢。我更关心的是…"他话锋一转,语气忽而有些郑重:"你怎么与人争斗起来了,或者说…你这些年在江湖上结了仇家?"
白乐天颔首,带了点追忆地沉思道:"是仇家。早些年我尚不知屈伸,只觉三尺青锋定要惩恶扬善,怎知个中沉浮的弯绕…"
元微之笑说:"那年你我分别之际,我们不都是那样。乐天,一转眼,过了多少年了…"
白乐天答道:"…整十年。"
药味渐渐浓了起来,煎药的小炉上咕噜咕噜冒着热气,弥漫了一屋小小的天地。
伤刚好了一段时日,逢着星河渐朗的晴夜,白乐天就跳上了屋顶。
元微之跟着提了一壶酒上了瓦,抬首只见银河宛转,邃馆静轩,倍增清绝,最是一番好景致。
两人坐在清辉下,元微之斟了酒,算是分别十年的第一次对酌。
他们倚在一起,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,享受着隔世的静谧。忽然,元微之出声道:"乐天,曾记否…当年一诺?"
白乐天吟了出来。
"…岁晚青山路,白首期同归。"
元微之垂首:"自古江湖归来,都觉一场大梦,酒销意空,我已有归意。不知乐天…归装渐理否?"
白乐天说:"…好。"
"微之,等我…还有最后一个人。"
白乐天从怀中掏出一卷纸页,略略翻过许多被划去的人像,只有最后一页的一个人像未作标记。
夜太模糊,元微之只及看清那人有些熟悉,以及颈侧的一片刺青。
身下的雪冷得刺骨。
他在雪中未有防备,不想与多年前的旧敌打了照面,被攻了个措手不及。
雪纷纷扬扬地盖在他身上,他用冻僵的手指拔了剑,竟镇定地出奇。他摸算着对方长刀劈下的方向,霎时间绷紧了全身,准备就势一滚而起身,再与一战。
眼前面目狰狞的旧敌已举起长刀…却忽然间不动了。
元微之看见剑影一闪而过,伴着破风的声音,快而准地将对方一剑封喉。
雪上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,元微之隐约地看到对面之人颈侧随着倒下而掩不住的刺青。
一把伞映入他眼帘,伞下露出一身素袍,与那柄熟悉的剑。伞下传来白乐天带着笑意的声音:"微之,归去否?"
元微之起了身,便一弯腰钻进了伞下,去吻白乐天的眉睫,他用私语般极轻极轻的声音:
"乐天…自遇你后,我再未梦闲人。"
评论(5)